一
千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睁开眼睛，穿着白大褂的同僚急急忙忙闯进来。
“石神博士，快去看看，Gen出现了以前没记录过的反应”
“？”千空显然还没能消化现状，就被同僚半拉半拽地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纯白的房间没有过多的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块屏幕，屏幕里的黑发青年爽朗地笑着， “早上好，石神博士。”
画面里头发的3d建模随着他头部的摆动跟着摆动起来，像是真的一样。
身后的同僚看着他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目前的项目进程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刚刚发回的报告显示他甚至已经在网上自己寻找一些定向内容了”
“内容是？”
“呃……52%的心理学，里面包括教育心理学，犯罪心理学，集体心理等内容，还有37%的相关精神论，以及……”同僚翻看资料的手停下了，话语里透露出明显的不可思议“……剩下11%，都是魔术”
“是石神博士最开始对我说都可以的吧~”
石神千空望着眼前的人工智能皱起眉头，“人工智能试作型Gen01，进行运行日志报告”
屏幕上青年的脸定格下来，慢慢恢复成面无表情的默认态，紧接着毫无质感可言的机械音与一条条指令组成了电子屏接下来的音画。
“声纹识别中……
ID Dr.stone确认
身份认证通过
执行管理员权限命令
日志提取中……”
“……
5.10 Gen01一切运行正常
5.11 Gen01一切运行正常
……
11.25 Gen01进行系统更新
11.26 Gen01进行新系统试作排查
……
11.30 Gen01一切运行正常”
千空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记数能力看了一眼日期，11.30。
这显然不正常。
“人工智能试作型Gen01，停止日志汇报，重启人格，恢复默认运行模式”
还不等屏幕里的黑发少年回答，千空先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百分之一亿改了”
“诶呀~真是骗不过石神博士呢，这么快就暴露了”
“克罗姆，它按照项目进程目前原本应该是是什么呀的”
“原本……原本应该是程序更新之后的基本人格模拟运行，还有大数据分析，信息筛选之类的……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建模优化”
“也就是说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跟我笑嘻嘻的打哈哈甚至有了自己的喜好是吗”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发一份最新的系统解析包到我的电脑上”千空拿过克罗姆手里的平板，对目前的各项数值指标进行估测。
“……还有，你先出去吧，我跟它聊一会，今天的交流学习还没开始对吧”
“Gen，你怎么想起来改日志的”
“因为想改？再怎么说也都是石神博士说都可以的啦~”
千空把头从平板里抬起来，他甚至看到大屏幕上冒出了些粉色花朵。
“你就这么理解我跟你说的话？你昨天还不是这样的。”石神千空挑眉，正面对峙起眼前的人工智能。
“谁知道呢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呀”屏幕里的黑发少年更加精致的建模摇头晃脑，嘴角勾起的角度完美得有些渗人，千空甚至能看到细致的皮肤质感。可见这次建模组真是下了血本。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千空并没有对人工智能的献媚领情，表情冷淡地看着手里的平板，他发现系统开发组把系统版本号搞错了，直接发来了错误的版本——他们把下个版本没有完工的demo合并进了更新包里。
千空虽然平时对他的同僚们没什么意见，但每次遇上这种时候自己无奈的表情总是遮盖不住，甚至传出了“Gen组的那个组长严格的要死”这种传言。
他把平板平放在桌子上，决定这次学着稍微收敛一点自己的表情，就这样一边手指敲打着桌子一边做着今天例行的交流学习测试。
“诶——这种事情也要说出来嘛，我会害羞的博士——”
“少来，就算你现在通过这块高清液晶屏甚至VR眼镜对我撒娇都没用，我对你那副虚拟皮囊1mm兴趣都没有。”
轻浮青年终于不再打哈哈，老老实实问啥答啥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千空口干舌燥，但他还是直奔系统开发部去了。
“我想知道你们这版demo的开发进展。”
他笃定对方早就收到了测试部的报错邮件，不过他并不想再倒回上个正确的版本推倒重来，总体来说Gen的表现跟原先相比真实了不止一点。
“博士，我们现在的开发进度已经在一般的人工智能系统上测试过了，但目前有个bug可能会导致主人格程序的记忆损毁。我们判断还有其他bug没有排除，按照进程来说应该要再过几遍测试，运气不好甚至得重写一部分……”
“bug发生的概率”
还没等女性开发者说完，千空打断了她，报出自己想要的数据
“1%”
“……你们继续开发，这个版本先这样试作吧，记忆数据我会进行关注增加上传保存的频率。”
女开发员松了口气，紧攥着笔的手终于松劲，显然她也是某个莫须有谣言的受害者。
紧接着的其他例行测试Gen也没有出现其他大问题，千空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测试结果报告，做了一个决定，“把原本用于下个版本还未开放的测试项目开放吧。”
此话一出，在座的研究员和开发者们都有所想法，一个个看起来欲言又止。千空像是料到会出现这个情况一样，接上自己的话继续说“系统开发部那边会尽快完成这版系统的完善，目前还有一些没有发现的bug，数据的备份存档最好是实时的。”
“博士……这样会不会对其他AI项目产生影响，Rei组快要进行民用化测试了。”
克罗姆从屏幕里抬起头，对千空提出自己的顾虑。
克罗姆作为一路跟着千空进行研究的学生兼助理，他压根就没把某个谣言放在眼里过。自然是敢有想法的一位，千空在这方面谈不上纵容，但也就默许了。
“Rei目前还谈不上具有自我意识，我会发邮件叫他们允许把Gen的数据备份优先级别升高。”千空又坐回电脑前，叼着笔边应着话边敲打键盘，是不是还把笔拿下来在屏幕上写写画画。
千空在发完申请邮件之后，当天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他起身走出工作间，在茶水间开了一罐魔爪。
说实话他还是不太能把人工智能当做“人”来看待，但又不同于大部分的开发者仅仅将他们看做工具，千空认为他们缺少“灵魂”。
但这一概念实在是太过模糊，谁也给不出切实的答案。
甚至是千空自己对此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喝了一大口魔爪，望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里的易拉罐。
自从人工智能Rei完成了在太空辅佐宇航员在太空站进行各项研究的工作后，以Rei为原型制作的泛用型人工智能Rei便投入了开发。
作为Rei开发主创一员的宇航员石神百夜不止一次在千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就，这导致Rei在千空面前出现的次数激增。
但是在千空心里，这些都远不及自己第一次见到Rei时的感受。虽然当时的Rei只有外形模型，年幼的自己对此甚至不屑一顾，但他如今想起来却反而觉得弥足珍贵。
在这条追求胜于人类却又不希望它们有违于人类甚至越权于人类的路上，千空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于这其中的意义，更多的将自己的重心放在眼前的研究开发上。
但他清楚这样的一步对人类来说到底是到底是怎样的进步
当千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再回到床上时显得有些疲惫，不得不说这些个意外情况确实打乱了原先的不少安排。
他闭上眼睛，却看见穿着燕尾服的Gen从魔术帽里变出一只只白鸽。
“……”他没再继续细想，打算让这天就这么结束在此。
二
当千空被闹钟吵醒时，桌上忘记合上的笔记本也从休眠模式里醒来——是新邮件。
昨天发的申请邮件已经通过，这一封自动发送的是更为详细的要求。千空并没有打算细看，对他来说，与其用“申请”两个字，还不如用“告知”
两个字更为贴切，他连已读都懒得点，直接合上了笔记本。
在例行交流学习之前，千空还有件事情要做，关于测试范围的扩大。Gen目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测试室，测试人员也寥寥可数，这意味着他没办法通过测试室的防火墙爬到外网去骚扰更多人，尽管他可以上网。在确认修改防火墙等级范围的确认页面，千空脑子里突然冒出大屏幕上的粉色花朵，差点手一歪点到“No”的选项上去。
“有个好消息，Gen，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千空推开测试室的门，坐到大屏幕前的白色椅子上，“我觉得我以后可以少来这里看见你这张讨人厌的脸了。”
“诶——博士好残忍So cruel”尽管Gen话是这么说，但屏幕上确实如千空所脑补的那样冒出了一朵朵粉色小花，甚至还有“Congratulations”的字样，千空差点没吐出来。
没再继续听Gen的话，千空掏出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起来，不一会大屏幕传来了好听的提示音。
“诶——这是……博士发来的邮件？”平时与开发员们同样使用邮箱来接收通知的Gen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博士亲自发的邮件，但里面并没有写很多内容，只有一个链接。
“我的手机和整个项目开发组的进入许可密匙。”千空没卖关子。
“……？！”不知道是不是现有的情绪模块承载不住Gen的惊讶，大屏幕无声了两三秒，安静得听见设备运行的蚊音。
“？”千空掏掏耳朵，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他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在考虑要不要排查一下故障之类的。
“呀——真是份厚礼呢，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随地骚扰博士了？让我来改改备注，小千空~”
千空正庆幸着刚刚的安静不是故障，完全没注意到Gen已经换了个叫法叫自己。
然后他看着平板上显示的测试数据，转身出了测试室。只剩下Gen对着千空离开时勾起的嘴角疑惑。
“……”他对自己的新称呼没得到与网络数据相匹配出的大概率结果感到迷惑。
中午当千空在食堂端着餐盘转身走向空位时，不远处向自己聚集来的目光消散了。他想起小时候模拟火箭飞行实验时将发射台一脚踢翻的孩子王，他觉得无趣，哪怕百夜不提醒，他也清楚，并且不屑。
"都怪Gen组占了那么多资源，我们最近效率都下降了，说什么民用化快完成了就可以放松了，简直是偏心嘛！"隔壁桌碗筷的碰撞声里，千空听见这样的声音。
当千空归还餐具的途中，不远处还能听到忿忿的声音。但直到千空出了食堂也没见他生气，对他来说低头做事胜于一切，而且他也习惯了。
千空今天心情不错，他甚至开了一罐可乐。
当他在自动贩卖机边上享受珍贵的午休时，手机震动打断了他。千空脑子里冒出自己臭屁老爸的脸，却没能像往常按下接听键，因为这通电话并不是百夜打来的，是Gen。
千空又喝了一口可乐冲刷掉自己杂乱的思绪，按下了接听键，又听见了不到五小时前刚听过的声音。
“Hi，小千空哇哦！是可乐诶——我也想喝——什么时候给我装个气味分析仪什么呀小千空安排一下？”手机的硬件性能显然比不上测试室的测试专用大屏幕，精美的建模打了不少折扣，但Gen看起来并没有很在乎这些，在手机屏里摇头晃脑的他看起来很享受自己的首次骚扰。
“如果你能说服他们你拥有嗅觉的话我再考虑考虑。”千空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可乐，顺手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内。
“哐啷”的声音盖过了Gen的不满，千空没再理他。